2017年末，冯小刚的电影，严歌苓的小说，让《芳华》充斥了大大小小的电子屏，飞扬在深深浅浅的大街小巷，拂动着躁热时代，拨动着浮夸的灵魂，让2018有了喧嚣的开始。

一时间，有人借机宣泄，絮絮叨叨，没完没了地叙述着说不清道不明的“悲剧”。

有人凭借听来的只言片语，添枝加叶讲述着“历史传奇”， 口若悬河，嘴角泛起白渣，炫耀着睿智。

新时代的人或许不懂太多故事，或许不愿再听闻撇不清的历史，独自依着“芳华”之名，叙事躁动的青春，狠吹怀旧之情怀，聚会喝酒，畅叙情怀，为及时行乐找找托辞。

絮叨也好，炫耀也好，行乐也罢，人们习惯选择自己想要的，主动屏蔽不想要的。或看电影，或看小说，人们无不在唏嘘自己逝去的“芳华”，或者抱怨，或者感叹，独独忽略刘峰的悲剧，无视何小嫚的凄惨，不愿思考人性之恶，不敢拷问自己卑劣的灵魂。

人总是过于自我迷恋，恃强凌弱，排斥异己，痴迷于损人利己的伎俩。按照自然规律，为了获取利益，为了掩盖懦弱，为了满足虚伪，人们本可以强大自己就够了。

奇怪的是，聪明者并不这么做，反而采用更便捷的方式，坐等强者跌落地狱，把弱者推下悬崖。于是，戏谑高尚，蔑视卑弱，围观生命，妒贤嫉能，自以为是，渐渐侵蚀了我们的灵魂，明哲保身，合群从众才是正道。

刘峰本可以“合群”的，却偏偏要努力走在大家的前面，成为时代的标杆，身披霞光万丈。于是，围观者巴巴地看着你，把你看成了“神仙”，不是见贤思齐，而是要看“神仙”怎么犯错。中国的神仙是不能食人间烟火的，七仙女的遭遇就是最好的警示。

结果，刘峰还真出错了，刘峰追求爱情操之过急，“触摸”了女战友的背，这怎么可以？流氓可以，俗人可以，道德君子怎么可以有这样的邪念呢？于是，一件简单的“俗事”“人事”，在人们的冷嘲热讽之下，在个别人的意淫之下，终于成功演化成了有关作风的大事。

更奇怪的是，身边的战友，无论男女，看着刘峰出丑、跌落神坛，竟然集体沉默，知情者冷眼旁观，围观者唯恐事小，竟无人记得刘峰往日的好，个个不但成了吃瓜群众，还似乎在幸灾乐祸，沉浸在道德沦落的快慰中。

刘峰被下放了，无人挽留，无人感念，无人送行，如同他不曾来过一样，悄无声息。只有一个人留恋他，记得他的好，懂得他的善良，她就是何小嫚，一个遭人蔑视和唾弃的人，一个身世凄惨悲凉的人。

何小嫚的悲惨和凄凉，无人提及，也无人同情，仅仅关注于她发馊的身躯，不洗澡的恶臭，进而讨厌这个人，肆无忌惮地嘲弄卑弱的生命。未达到目的而造假者不计其数，而唯独到了何小嫚不可饶恕，轻轻地就把她“处理”了、下放了，别说挽留，即是点点同情也是奢侈。

刘峰，何小嫚，两个一飘而过的人，两个出身卑微的人，甚或是不识时务的人。一个想努力证明自己优秀，一个仅仅是想博得大家的认可，最终还是殊途同归了。他们的去或留，生或死，英雄或平凡，竟然与人毫无关系，竟然无动于衷。这是时代的悲剧，还是人性的悲剧?

一直以来，木秀于林，风必摧之；堆出于岸，流必湍之，行高于人，众必非之。你想成为道德高尚者，聪明者不愿你活着，等着、盼着你从神坛跌落；你想坚持你的卑微，聪明者不愿你存在，怕玷污他们的“纯洁”和“高尚”。

人啊！无暇拷问自己的灵魂，就会变得自以为是，是非不分，忘乎所以，总是把成功归于自己的才华，把失败归咎于他人的算计，把挫折归咎于时代的荒诞，却鲜有主动拷问自己罪孽，主动表达自责和愧疚之情的。